接到他的电话,我判断不出他的长相,他应该是那种身体不是很胖、但很结实的那种,声音中有烟熏的味道,这声音有些混沌,这是一个经历了一些事情,并且此刻很不快乐的人。我猜想他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八年来,我在每个夜晚听来自于不同人的声音,我习惯了通过声音去识别一个人,而在这种识别中长相完全可以被忽略,我更敏感的是这些声音传递给我的诸多不愿向他人提及的内心过往。
这是一位来自石河子的朋友,他说两年来他一直在关注我的节目以及我,随着我的声音成为他生活中的一部分,对我熟悉到成为熟悉的陌生人的时候,他终于有勇气把这个故事告诉我,虽然他并不擅言谈,但久积于心的压抑让他想在我这里找到一个释放的出口。
那是2005年秋,一个与他生活了十年的妻子走了。
在中国人含蓄的表达习惯中,人们习惯于用‘走了’表达两种意思,一种仅仅是离开,到另一个地方去,没准有一天还能够在人世间相遇。另一种则是一种绝别,从此阴阳两世不能相见。他告诉我是前者,妻子离家出走杳无音信已经两年。
我一直以为在婚姻关系中,家在男人与女人潜意识层面的概念是有差距的,家更多的是男人生活的一部分,而家对于女人很可能意味着全部。为什么,一个结发十年的妻子会选择离家出走呢?
他说,他和妻子的相识是在西藏,那个时候他没有工作,投奔家在徐州到西藏开厂的表哥。后来表哥给她介绍了一个当地的藏族姑娘做女朋友,这女孩子不懂汉语,只是通过翻译告诉他们她喜欢汉族小伙,干净、疼老婆。他说用现在的话说,他们俩算一见钟情吧,虽然语言不通,但彼此都有好感,接触了两个月就结了婚。
再后来西藏的工厂倒闭,他就带着新婚妻子回到了新疆。结婚前三年他们很幸福,至少在他觉得他得到了妻子更多的关爱。妻子居家带着孩子,他为一家三口的生计四处奔波、卖苦力、做买卖,有的时候出门提货两三天不能回家。他说那段时间,他虽然辛苦但是家始终是他能把心放下的地方,但随着情感的日趋平淡,他没有很多的经历去温存妻子,他忽略了妻子的感受,以及对妻子的体恤。
这个时候他的表弟从甘肃赴新疆,住在了他家隔壁,妻子常去表弟家串门。每每他从外面回来,发现妻子不在家,却在表弟家,就心里很不满,表弟单身小伙子的身份让他心生猜忌。开始她不让妻子和表弟来往,但不奏效。再后来劝说不成,两个人就开始大打出手,每次不是他脸上留着妻子的抓痕,就是妻子被他打得眼睛青肿。终于有一次妻子离家出走了,带走了所有穿戴和家里不多的现金,一走就是九天。他说这九天他一个人带着孩子,根本没出门找妻子,九天后妻子自己回来了。
再后来,还是因为他怀疑妻子跟表弟关系暧昧,两个人又一次大打出手,这一次妻子端着菜盘子直接扣了过来。然后就是妻子再一次离家出走,搬走了家里所有的家什,在离家200以外的地方租了房子。这次他四处打听找妻子,后来终于在一个夜晚,把妻子和表弟堵在了床上。
这一次,妻子任丈夫撕打,之后跟丈夫回了家。之后为了避免与表弟低头不见抬头见,他们搬了家。也就是那一年,他们九岁的女儿,不幸掉进了家门前的河里,失去了生命。这个家到这个时候,好象再也没有东西能够维系它存在,摇摇欲坠、风雨飘摇。他不再相信妻子,并且认为是妻子害死了女儿,因为如果她能够检点自己,他们也不可能搬家,也就不会发生女儿的不幸。
失去孩子的妻子很想再有个孩子,又劝说他要个孩子。然而在第二个孩子刚刚两岁的时候,妻子再一次离开了家,从此杳无音讯。
我问他,这次婚姻结束之后,这两年来总结出一些什么道理。他说,主要是妻子性欲望强烈,而自己终日辛苦不能满足妻子的需要。
我想在这个悲剧式的婚姻故事里,这个因素可能存在,但前提是爱已不存在。当猜忌、谩骂、殴打充斥在整个家庭氛围中的时候,仅仅是性的满足就能维系一个家吗?一场婚姻让两个人真正了解后分手,殃及的却是最无辜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