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八,我从武汉赶回到桔秀的娘家时,已经是下午四点。那天的气氛有些奇怪,岳父岳母还有桔秀都不说话,脸色也阴暗着。从前我每次到她家,他们都是非常热情地招呼着我,岳父岳母当我是他们自己的亲儿子。但是……这是怎么了?还来不及我细想,岳父就发了话:祝伢子,你来,我有话和你说。
岳父的话给了我一个晴天霹雳:桔秀不想和你过了,说你老是动手打她,和你说了很多次,你都改不了,太伤她的自尊……我们劝了她,没用,她坚决要离。
什么?我的老婆要和我离婚?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她回娘家之前,我还乐呵呵地把当月的工资和年终奖都交到她手上。是玩笑还是真的?
我问桔秀,桔秀说是的,她再也不想和我过下去。我问她:“为什么?我们不是过得挺好的吗?这么些年从下面的小地方到武汉奋斗,还买了房子,女儿在武汉读初中你也做起了全职太太,每次回乡里,亲戚朋友羡慕得不得了,我哪点委屈了你?”
桔秀把头一抬:“你当然觉得过得好啊,因为我做任何事情都会考虑你的感受。我搞不清楚什么时候,你就一巴掌打过来。”
我是这样的人吗?我的脾气是有一些坏,也的确对桔秀动过手,每次都是为一些小事情。我也都道歉了,事后我们也一样过日子。
“还记得有一回,我怀着女儿,你回家里你妈和你说了一些什么,你就跑过来和我吵,然后打我,那一巴掌刻骨铭心……”桔秀一桩桩数落着我们之间的那些鸡毛蒜皮,我早已忘记,她却历历在目。可我们毕竟有着二十年的感情,生活在同一屋檐十几年,女儿都十四岁了。
突然间,我有一些失重的感觉,一点点地在她的提醒下记起了一些片断。记得我们刚搬到现在这一百多平方的新家时,有一天我又为一点小事打了她,晚上在床上,她对我说,以后你不要再对我动手了,我年纪也大了,受不了你的折腾,再这样,哪天我从这个家消失的啊……
我当她是吓唬我,从来没有放在心上。我想我们好不容易才在一起,现在她靠我的薪水生活得无忧无虑,她能消失到哪里去?但是,她真的决定消失了!
也许真的是我伤她太深了。可我自认我打她还不至于到家庭暴力的程度吧?要么,就是她自尊心太强,感情太细,我忽略了。
我想起元月份的时候,桔秀向我提及要把我们的房子过户给女儿。我说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事来?她答不上来。原来,她当时的想法是和我离婚。
我真的这么讨人嫌逗人恨吗?我当着她家所有亲戚的面向她保证,以后绝对不动她一根汗毛一根指头。桔秀依然无动于衷。
错的是她不是我
就差给她下跪了,只为求得她的原谅。大年三十,我接她回家里团圆,在去我家的路上,桔秀禁不住我的自责,告诉了我一个惊天秘密:“不是你的错,你再怎么求,我也不会回头的。因为我心里已经有了另一个人。在他的点拨下,我才觉得,余下的人生我要为自己活,过一种自由自在的人生。”
我像挨了一拳头。“他是谁?”“你知道的,经常在网上教我炒股的网友,我们打网络游戏认识的。”那个江西人,半个月前,我还在网上语音问过他股票的事。那是我第一次和那个男人语音交流,他的语调也太娘娘腔了。当时我和桔秀说,她又搬出她卫护他的老话:“人家比你好多了,人家教我都是不厌其烦的。哪像你,我有什么问你,你就说你连这简单的都不知道,真是够蠢的……”我没往心里去。
够蠢的人是我。我和桔秀还有女儿一直共一个QQ号,我以为这是我们彼此信任的见证。桔秀现在却说我是为了监视她。她的蛛丝马迹早就摆在眼面。最近两三个月,每天晚上七八点,她才开始扫地拖地洗衣服做卫生。每天我早出晚归,我不在家的时间都是属于桔秀的。那么多的时间,她做什么去了?即使她从去年 11月迷上炒股,股市下午也收班得早啊,剩下的时间足够她料理家务的。
我依然不敢相信桔秀的坦言,偷偷去查了她近几个月的通话记录。一看吓一跳。她与另一个号码的通话简直算得上热线联系。有时候甚至是我刚一出门,他们就开始煲一两个小时的电话。他们认识的时间不过半年,怎么会这么热络?
我气急败坏地把事实的真相告诉给桔秀的父母:是她对不起我,不是我对不起她。桔秀的父母恨铁不成钢,以死相逼,希望她回头。桔秀的回答是:好好好,你们不死,我死。单纯善良的桔秀,她的心什么时候变得像石头一样硬?
过年的这几天,桔秀天天吵着要离婚。数落我的不是,说我赚的钱的确都交给她了,但是她却没有花钱的自由。我大惊,只是五百以上的钱才用和我打招呼啊。她还说这么些年来,她的工作都是我安排的,为的是把她落在我的掌控之下。天地良心啊,我为她安排,不是因为她没有能力找到更好的工作吗?
朋友劝我,一个女人变了心,白的都可以说成黑的。但是,叫我如何放下这个高中时就相恋的女人呢?
我曾视她比前途更重
永远忘不了高三那年同学聚会,我把桔秀悄悄拉到一边问她:请问,我能亲你一下吗?每天一起学习回家,早就互生情愫的她羞涩而大胆地把脸迎上来……这就是我们的开始。
当时从老师到双方家长都反对。她家在城里,比起我家的条件相对好一点,我家在农村,我是家里的老大,父母对我寄予很大希望,可我在高三这个节骨眼上居然谈起了恋爱,大家都劝我把这段感情放一放,等以后再说。但是,爱情是能够等的吗?我们爱的火焰反而越燃越旺。那时只觉得,此生若能长相守,便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事情。早点结婚,早点有个爱情的结晶,然后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为了桔秀,我放弃了继续深造的机会。工作两年后,我们结婚了,后来有了女儿。和同学比起来,年纪越大我越有一种失落感,他们有的读了大学,有的去了大城市,而我却无形之中被束缚住了。工作中生活中的失意无处发泄,就会对桔秀发脾气。从恋爱时,我就对她动过手,我后来总问她为什么我第一次对你动手的时候,你没有拦下来?她说,也许因为那个时候的她太爱我。但是后来,生活是非常现实琐碎和残酷的。等她发现我打她她无法接受的时候,我已经成为习惯。
女儿小的时候,为了改善生活,她建议做生意,结果亏了一两万,好几年才还清这笔账。即使是在最艰难的时候,我们依然过得很愉快。因为我们彼此深爱着对方,都想着要过出个人样来证明我们当初的选择是对的。
也是桔秀给我鼓励说只有走出去,才会有更好的发展。她包揽了所有的家务和孩子,让我自修学习,通过层层职称考试,终于我应聘到武汉做财务。刚到武汉时,我们租住在二十平方的小房子里,相当于白手起家,再苦也不觉得苦,只有一个心愿,早点把女儿也接出来。
2004年,我们终于有能力把女儿接过来和我们团聚,还买了一处一百平米的房子。家里却时时充满了火药味。桔秀总觉得我管孩子太严了——我是希望女儿能够圆我的梦啊。现在竞争又激烈,她刚转到武汉来读书当然要看得紧一些。女儿来武汉后,我的责任与压力也更大了,为了给她们最好的生活,我努力工作连轴转,一心赚钱,从前的一些爱好也都忍痛舍弃了。桔秀向我提出离婚的时候还不忘提醒我:“和你在一起,活得太累了。以后对自己好一些,两个人在一起是为了更好地享受生活的。”
归来吧,归来吧
桔秀不念旧情,坚决要离婚,我希望大家都冷静下来,所有的家人、朋友都发动了,有时刚刚说通一点,那个男人来个电话,她的态度就又坚定起来。年假刚完,她就搬到了她一个老同事家里。女儿知道我们要离婚,一时接受不了,生了病需要打吊瓶。打针的时候女儿要上厕所,我不方便,只有求人帮忙。那个情景真的很心酸,我给桔秀发短信,桔秀说,别用女儿来折磨我。现在我对你已经无爱无恨了,你再这样,我就会开始恨你了。女儿打电话说想她了,桔秀说,你要自立啊。
所有的人都想不通,她和那个人面都没有见过,怎么会像着了魔一样?难道就因为我平时说话过日子没有注意她的感受?我想与那个男人见一面,因为我知道他是个已婚男人。他让桔秀离开我,他打算以后怎么对桔秀?虽然桔秀深深地伤害了我,我还是为她的未来担忧。桔秀说,除非我同意离婚,她才会让我见到他。她的坚决刺痛了我。别人在过年,我像虚脱了一样拨心理电话。心理专家说桔秀有些偏执,要我有机会带她去看医生。桔秀坚决不承认她有病。她没有病,但是我却病了。短短的几天里,我的生活发生了翻天的变化。
如果离婚能够给她自由,让她心理平衡一些,我愿意。从腊月二十八到现在,我茶饭不思,也睡不着觉。自她离家出走后,我像疯了一样打她的电话,她要么不接,要么说我折磨她。
有知情者帮我分析,桔秀现在坚持,也许是害怕我知道她精神背叛后对她不好。怎么会呢?我知道她是一个单纯的人,她走到这一步,我也有责任,我只想她回来,我们一家三口好好过。再过几天就是她的生日以及我们的结婚纪念日了,我们还有很多的好日子在后头呢。只愿她能够明白我的心,也许我表达的方式不对,但给我一个机会,我愿用我的后半生来弥补。
记者手记
深爱为何成伤害
一对青春恋人冲破重重阻力走到一起,很辛苦地打拼来属于自己的幸福,生活刚刚安稳了一些,问题就出现了。
真的是全职太太人闲生是非吗?表面上是的。
实质上是一方对于为爱的巨大付出心有后悔,他的后悔也给对方造成了压力。这是他们幸福的隐患。所以当他对她第一次举起巴掌时,她没有强烈的反抗。
渐渐,巴掌成了他们一种沟通的方式,甚至爱的方式。他不过是脾气来了发泄一下,她的内心深处却当作是在还债。就这样,深爱成了伤害。网络里的邂逅点醒了她,甜言蜜语唤醒了她作为女性被尊重呵护的本能渴望。一开始,她没有想过要背叛他,她只是想要做回她自己。
所以,付出爱之前一定不要太冲动,先想好你要什么样的人生什么样的爱人。早恋的恶果是冲动的恶果,很多的真相都不明了,很多的苦不在自己的预料。感情,一旦付出了,就不要后悔,时间也不容你后悔。既然付出,便是心甘情愿,没有谁欠谁的问题。成为夫妻,便是平等的两个人。
平等地爱她,帮助她成长,一起承担生活的辛苦,分享生活的喜悦,选择她就尊重她包容她,想方设法让她感到你的爱。
桔秀,现在的卢成愿意给你足够的空间和爱让你做回你最想做的你自己。那么,请你不要选择一个人漂泊。代表他送你一束玫瑰吧,你见到这些文字的时候,花儿已经绽放在你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