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美女
我出生在广西农村,我们那儿很穷。父母都是种了一辈子地的农民,好不容易供我读完了初中。我的成绩很好,中考时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考上了县里的重点高中,可上高中的学费很贵,父母再也无力承担我的学习费用了,我只得辍了学,来到广州打工。
通过一位老乡的介绍,我在广州番禺区下辖的一个镇办电子厂上了班。虽然我成了“工人”,但在城里人眼里,我们这种人仍不过是民工。有人说“民工”是个含有歧视性的名词,但我觉得这样叫没什么不妥,农民当工人嘛,不叫“民工”叫什么?在广州待了几年,我也从一个嘴上刚冒出胡碴子的毛头小子,长成了个大小伙。这时候,成熟男性的本能开始告诉我,我这种年龄,该是找个老婆的时候了。但我们这种人,想找个女孩结婚,真是太难了。社会地位这么低,再加上模样长得又不行,谁会嫁给我呢?
没有女人,只好把本能的欲望一直这么压抑着。我们厂里像我这种情况的年轻人很多,但他们都放得比较开,有的一发了工资就跑到附近的美容店找小姐。那些小姐也是农村来的打工妹,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她们不得不靠出卖肉体维持着生存。
据说,找个小姐需要50块钱。50块钱对我来说是个奢侈的消费,我舍不得;另外,我比较封闭的道德观念也不允许我去那么做;再说,偷偷摸摸地去做那种事,万一染上病可怎么办?特别是艾滋病,染上了只有等死。
我一直没有去找小姐,无法释放的时候就自己解决。每次这么做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挺猥琐,也让我感觉很自卑。上街闲逛时,看见漂亮一点儿的女人,我都有和她们打个招呼的冲动。哪怕跟她们说上两句话,或是看她们冲自己笑一笑,我都会觉得是莫大的享受。
有一次,在一个偏僻的地方,我和几个工友们去附近的公园散步,迎面走来了一个美女。她长得真美,身高足有一米七,感觉比我还要高一些,脸蛋儿要多漂亮有多漂亮,衣着也非常时髦,浑身珠光宝气的,气质很高贵。
她就像施了魔法似的,一下子就把我的目光吸引了过去。一开始,我还能控制住自己,可过了一会儿,我就感觉自己的脚不听使唤了,不由自主地跟着她往前走。
当她发现我跟在她的后面时,我赶紧把视线移往别处,装作正好和她同路的样子。我并无恶意,我只是想看看她走路时的样子,特别是她的屁股,一扭一扭的,充满了神秘的气息,很让我着迷。
这样跟着她大概走了十来分钟,突然她拐进了一条小胡同,我也冒冒失失地跟着她拐了进去,进去后才发现那条胡同没有路了,尽头只有一扇大门,大门后是个小院。
美女轻轻地推了一下,那扇门便开了一条缝,她一闪,就进去了。门吱的一声关上时,我竟看见她冲我嫣然一笑。这一笑,整个儿把我笑傻了,我站在那儿回味着她的笑,觉得这是我此生见过的最美的笑,就为这个笑,为她去死,我都愿意。真的,当时我就是这样想的。我站在那儿半天都没缓过神来,正在这时门却突然打开了,那个美女款款地从门里走了出来。她的后面,还跟着一个长得很壮的小伙子。美女伸出很白很白的手,指了指我,冲那小伙子说,就是他,就是他,跟了我一路!
这时,我才看见这个小伙子手里拿了一根棍,我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他就抡着棍向我冲过来,不由分说将我一顿暴打。一边打,一边恶狠狠地骂,你这个乡巴佬、臭民工、变态狂,看我不打死你!
那次,我满脸是血,瘸着一条腿回到了厂里。几个老乡关心地围上来问我出了什么事,我骗他们说,路上遇到了几个抢劫的,把我身上的100多块钱抢跑了,最后还打了我一顿。
老乡们都很同情我,把我带到附近的一家诊所,在诊所里简单地包扎了一下。
这以后,好长时间走在大街上我都不敢看女人,更不敢看那些长得漂亮的女人。我觉得那些漂亮女人根本就和我不属于一个世界的。她们虽然就在我的眼前,其实却离我很远很远,远到我永远也无法接近她们。
单身的日子真的很难熬,一直没有女朋友的我,一天突然在报纸上看到了一则很诱人的征婚启事。对方称有房有车,由于一直忙于事业而耽误了婚姻。每天孤枕难眠时,她好渴望能有一个善解人意的男士陪伴着她。
让我动心的是,她的条件要求不高:不求对方学历多高、有无事业,只要能真心爱她即可。还有更诱人的:可助对方成就自己的事业!
虽然对方的年龄稍稍大了点儿:33岁,比我大了整整7岁。但大一点儿怕什么,在我们老家,有句话说得好:女大三,抱金砖!大一点儿的女人才知道疼男人呢!这么好的条件哪儿找啊,于是我鼓起了勇气,去了婚姻介绍所,交完了介绍费,就等待着见这位女孩。
为了见她,我特意买了套西装,把自己打扮了一番。她约我在一家咖啡馆见面,这是我第一次到这种地方。刚开始还挺不习惯,但我尽量装出是这儿的常客,喜欢没事的时候一个人到这儿喝杯咖啡什么的。女孩挺漂亮的,当我和她面对面坐着,嗅着她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淡淡的香气时,我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以为自己做了场美梦。听口音,女孩是本地人。和她聊了几句,才知道她其实最想找个外地人,因为她觉得外地人比广州本地人更勤劳、善良、本分。
第一次见面,她就向我表示,她对我的印象不错,如果我对她也有好感,我们之间可以继续发展下去。
临走时,她抢在我的前面付了喝咖啡的钱,两杯咖啡,竟然收了我们70块钱,真是够黑的。虽然要是让我付账,我肯定会觉得心疼,但我还是暗下决心,如果下次见面她还选这儿,我无论如何也要抢在她前面把咖啡钱给付了。男人嘛,就应该有男人的风度,喝杯咖啡哪能让女士付账?
第二次见面她没有选择在咖啡馆,而是选在了一家餐馆。这顿饭吃了3个多小时,也没花多少钱,100多块吧,主要是我们聊得多吃得少,她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只是一个劲儿地向我诉说着自己的孤独、寂寞。
吃完饭后,我抢着结了账,就把她送上了一辆出租车。临上车时,她还主动把脸凑近我,让我吻她。我不敢,她拍了一下我的头,冲我笑了笑,坐进车里后隔着玻璃窗还给了我一个飞吻。
目送着她离去,我站在路边足足待了10分钟,才恋恋不舍地慢慢往回走。
我醉了,被她的那个飞吻弄得神魂颠倒。我开始骂自己太胆小,人家主动把脸凑过来让我吻,我竟然都没有吻一下的胆量,真是太没用了。下次见面,如果她再这样,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吻她一下的。
那天夜里,我梦见了这个女孩。在梦中我终于吻了她,我们甚至还躺在一张软软的床上做了次爱。醒来,我发现我的内裤湿了。
第二天,女孩把电话打到了厂里,她在电话那端很着急地对我说,昨天和我约会时她带在身上的一张银行卡丢了,已经到银行挂了失,但得等到几天后才能取出钱来。今天她要进一批货,急等着用钱。如果我这儿方便的话,她想先从我这儿借1万块钱,等几天后到银行取了钱再还我。
见她这么着急,我忙跟单位请了假,拿上存折到银行取出1万块钱,在昨晚和她吃饭的那家餐馆前与她碰了面,把1万块钱交给她后,她就坐上出租车,匆匆地离开了。这次见面,她再也没有打过电话给我,我也不知她的家庭住址和电话号码。过了半个月,我才发觉上当了,于是赶紧到婚姻介绍所,把自己的受骗经历和他们说了一下,请他们帮我寻找这个女人。可婚姻介绍所的人却说,他们只起到搭桥牵线的作用,至于我和对方发生了什么事,跟他们无关。
曾经与我很近的“美女”,又离我远去了,还骗走了我1万块钱,那可是我加班加点、不吃不喝也需要一年才能攒下的血汗钱啊!
回家,结婚,返城
城市是个让我伤心的地方,在她繁华的背后,是无处不在的歧视、欺骗与狡诈。我不想再让自己绝望下去了,我决定回家,回到那个虽然贫瘠但却充满了温暖的地方。
或许,平静的乡村生活可以帮我舔去滴血的伤口,让我孤独寂寞的心灵得到慰藉。
我带着剩下的2万块钱,踏上了归乡的旅程。多年不见,家乡依然是那么贫穷,山还是那座山,水还是那片水,虽然青山绿水,环境宜人,但仍被刻骨铭心的贫穷困扰着。父母头上的白发又添了许多,腰比我离开家乡时显得更弯,但对我的爱却不减当年。
我准备用这2万块钱中的一部分,先把房子盖起来,然后再托人给我介绍个勤劳、善良的女孩,与她结成百年之好,让平平淡淡、生儿育女的婚姻生活伴我走过余生。
回到家休息了几天,我就开始着手准备盖房子的工作了。
一天,我去砖瓦厂买砖,听正在打砖坯的几个人议论,说是他们村老杨得了癌症,家里没钱治,老杨的老伴到处托人给她的闺女介绍对象,开出的条件是对方出钱把老杨的病治好。我有点动心,便找到老杨家,见了他的闺女杨小花感觉长相挺不错,于是便决定出钱给未来的老丈人治病。
老杨在医院里躺了半年,把我打工带回来的钱全部花光了还没治好病,我只好向大哥借了点钱,才算把他的病治好。
老杨从医院出来后的第三个月,他就把女儿嫁了过来。办完婚事,看着一贫如洗的家,我又动了外出打工的心思。
不出去打工行吗,欠大哥的钱总不能不还吧?
大哥也不容易呀,他要不是那年救了村长,村长为了报答他,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他,恐怕到现在连媳妇都找不到呢。
那年,村长在乡上喝酒,醉醺醺地骑着自行车往家赶,走到村边小河旁,不留神栽了下去。正好大哥那晚在河边捉虾(晚上是捉虾的最佳时机,那时虾开始出来觅食,一捉一个准),把他救了起来。
村长于是就把他的女儿许配给了大哥,报答了他的救命之恩。村长的女儿算是村里的“高干子女”了,娇生惯养的,脾气特别不好,动不动就冲大哥发火。大哥是个怯懦的男人,很怕老婆。这次向大哥借钱,我可没少看大嫂的脸色,想来大哥在背后也受了不少罪。
这笔钱,我不赶紧把它还掉,能行吗?
另外,媳妇是娶回来了,但却连个房子都没有,将来要盖房又哪儿来的钱?现实逼着我不得不再次出去打工。
蜜月刚度完,我就恋恋不舍地告别了新婚不久的老婆,离开家乡,再次来到了广州。
我找到原先的单位,可他们却说什么也不要我了,说当初我辞职的时候他们本来就不乐意,这儿又不是大车店,想走就走,想来就来,哪有这么好的事儿?尽管我一再央求,可他们就是无动于衷,无奈我只好进了附近的一家鞋厂,做起了制鞋工。
鞋厂的工作环境不好,职工的“福利待遇”比起原先在电子厂打工要差许多,七八个人挤在一间不足10平方米的房子里。
每天工作之余,工友们不是打牌,就是集体凑份子,到外面的小酒馆喝酒,喝醉了惟一的话题就是聊女人,靠这个过过嘴瘾。每当这些远离家乡、远离女人的单身汉们绘声绘色地谈论女人时,我都会禁不住想起刚结婚不久的老婆。
应该说,我的运气不错,要不是杨小花的父亲生病,家里急等着用钱,我是不大可能有机会娶到她这样漂亮女人的。她的确是个不错的老婆,温柔善良,对我很好,虽然待在一起的时间很短,但我们之间已经产生了很深的感情。来广州打工时,她把我送了一程又一程,一副难舍难分的样子,并一再嘱咐我,到广州后要常给她写信。
昨天刚接到她的一封信,在信中,她说常在梦中见到我,发现我又比以前瘦了,要我注意保重身体,别为了赚钱把身体累垮了。
她还说,她在家待着也没事,想来广州看看能不能找份合适的工作,两个人赚钱总比一个人多;再说夫妻俩能天天在一起,也省得这样整天互相牵挂着;她让我帮她留意一下,如果哪儿招工了,就马上通知她。
其实我也想让她到广州来,只是一直舍不得让她到外面来受这份罪。她是个从来没出过远门的女孩,不知道在外面打工有多苦多累。但现在既然她要过来,我也不能阻拦,便到厂里打听什么时候招工。
主管告诉我,正好最近要招一批女工,如果我有合适的老乡,可以介绍过来。我马上给老婆写了一封信,让她接信后就动身来广州。
一个星期后,老婆就拿着我给她的地址找到了鞋厂。先把她安排在附近的小旅馆里住了一夜,第二天我就把她带到主管那儿,主管和她聊了几句就收下了她。
老婆工作后,被安排到了女工宿舍,跟我住的地方隔了一个大院。我们平时工作都挺忙挺累,虽然同在一个厂,但却很难有时间见上一面。只能在每个周日休息时,我把她带到宿舍,请同宿舍的工友们暂时回避一下,给我腾出一个小时和老婆亲热。这些工友大多是我老乡,对我一直挺照顾的,见我老婆来了,都很识趣地离开了宿舍。
临走时,工友们还不忘跟我开玩笑说,哥们儿,好好玩吧,多换几个姿势玩,我们绝不打扰,咕嘟拜!我感激地冲他们笑笑,待他们走远,我赶紧关上门,利用这宝贵的时间和老婆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性福”。可好景不长,不久我的宿舍里新住进了一个东北人。这人毫不知趣,一到周末就约老乡到宿舍喝酒,见我的老婆来了也跟没见着似的。
我几次旁敲侧击地提醒他,可他却根本不理我这一套,还粗野地冲我嚷:你老婆来了关老子屁事,我喝我的酒,你们干你们的,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互不打扰。
东北人打起架来不要命,我不敢惹他,只好和老婆离开宿舍,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闲逛。走到没人的地方,我会搂过老婆,迅速地亲她一下;看见远处有人走过来,又赶紧放开了。老婆近在身边,我却无法和她过性生活,这对一个正常的男人来说,的确是很难熬的。
搜身,录像厅,流产
在鞋厂每天要工作十几个小时,我们的作息时间是朝五晚九,有时还要加班,不过加班有加班费,我们还是相当乐意的。虽然工作又苦又累,但毕竟我们有了固定收入。我和老婆每个月除了生活费,另外再给双方父母寄点儿钱外,还能存下1 000来块钱。
我算了一下,只要再干上一年,就可以把欠我大哥的钱给还了。展望美好的前景,我的干劲更足了。
就在这时,老婆出了点儿事,严格起来说,应该是包括老婆在内的那帮女工们出了点儿事。这件事,差点就让她离开了这家鞋厂。
一次,厂里发现少了一些进口皮革,这些皮革做出的皮鞋,是准备出口到美国的,质量比较好,价格也很贵。厂里对此非常重视,于是专门派人调查这件事,发现丢皮革的时间,正好是老婆她们几个女工当班的时段。
于是有一天晚上下班时,老婆她们刚走出车间大门,就被主管带着保安拦住了。主管站在院子里的路灯下,严肃地对这帮女工说,如果她们身上藏着皮革,现在交出来的话,厂方既往不咎。主管一连把他的话重复了几遍,也没见一个女工站出来,于是就命令站在他身后的保安上前搜身。
那时天气非常炎热,女工们穿的衣服都很单薄,如果身上藏了皮革的话,用眼一看就能看出来了,根本用不着搜身。可既然主管下了命令,保安们不敢不执行,于是便跑上来让女工们把手举起来,好让他们搜。
保安们搜得很仔细,先是蹲在地上,从女工们的脚开始摸起。然后往上,再摸女工们的腿,摸完腿又摸屁股,然后是腰、胸,甚至还把手伸进女工的内衣,看她们是否把皮革塞进了乳罩里。
老婆这段时间正来月经,加之每天工作任务重,身体不太好,当厂方让她把手举过头顶的时候,她的身体有点儿吃不消,晃了几晃,差点儿栽倒在地。一边的主管见了,竟然骂她在“装死”,特意吩咐保安搜仔细点儿。
保安于是把老婆的衣服扒下来,露出了里面的乳罩,他们当着主管的面,将手探进乳罩里摸了好半天,结果还是没找到任何可疑的东西。老婆又羞又恼,加之体力不支,很快就昏倒在地上……
搜完身后,见没有查到皮革,主管就放了这帮女工。女工们回到宿舍又气又羞,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大家谁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流泪。后来有一个刚工作不久,今年才16岁的女工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大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都跟着哭了起来。
第二天上班时,这些女工因为没睡好觉,都头昏脑涨地打不起精神来,工作效率非常低。主管来检查工作时,见她们做事这么偷懒,知道她们还没忘了昨晚的事,于是便阴着脸训斥她们说,那件事过去就过去了,谁也不准提起,更不能因此影响到工作,耽误了交货日期,若是那样,到那时谁也负不起这个责任来。最后,他又威胁说,如果再这样怠工,就让她们滚!
就在主管训斥完准备走时,我的老婆突然站了起来。她义正辞严地说,让我们滚可以,但要把这个月的工资给我们。主管见竟然有人敢顶撞他,冷笑了一声说,你想得倒美,给你工资,哪有工资给你们,是你们自己要滚的,还给什么工资,你发昏了吧?
老婆说,你们有什么权利搜身?就凭这一点,我们就可以去镇上告你们。主管说,随你们到哪里去告我们都不怕,没用的,这是我们的天下。你们这些外地人,在我们这儿办不成什么正事的,小妹妹,还是乖乖地把你的工作做好吧!
下了班后,老婆就和姐妹们商量着明天集体罢工到镇上告状的事。但不知谁走漏了消息,第二天一早,工厂的管理人员就把大门紧紧地锁了起来,并派几个保安硬拉着她们去上工,晚上下班后仍不让她们出去,不给她们任何告状的机会。这样互相僵持了几天,最后女工们见胳膊拧不过大腿,只好放弃了告状的念头。慢慢的,她们也想开了,她们都是外地人,无权无势也没钱,怎么斗得过这些财大气粗、有后台的老板们呢?换句话说,即便最后告赢了,又能怎么样?天下乌鸦一般黑,现在工作又不好找,到别的地方上班,还不是一个样?说不定,还不如这儿呢!忍一忍吧,凡事忍一忍就过去了!
刚听到这件事时,我也很生气,特别是自己的老婆受了那么大的侮辱,我作为丈夫,竟然没有能力去保护她,真感到窝囊。老婆被“放出来”后,见了她的面,我就脸红脖子粗地要去找主管拼命。
老婆死死地拉住我不让我去,她劝我,你找谁拼命呀?就凭你这身体,就算你打得过主管,可你能打得过主管养着的那群“狗”吗?再说了,光靠打架能解决什么问题?你把人打完事情就算完了吗?他们势力那么大,最后吃亏的还不是你?你被抓到牢里了,我一个人人生地不熟的,在这儿可怎么办?
老婆的一番话,顿时把我说得没了底气,其实我也只是一时气恼,真冷静下来,让我去找他们拼命我也不敢。我比老婆更明白,这个天下根本就不是我们这帮穷鬼的天下,我们的命本来就贱,也许生来就是给那些有权势的人欺负的。
这件事过去就算过去了,我们的日子还得过。只要天不塌下来,我们还得吃喝拉撒睡,还得咬着牙活着;即使天真的塌下来了,也有个高的给我们顶着。本来就活得够累够苦的了,还去管那么多干什么?
这段时间,我和老婆商量着想要个孩子,我准备等孩子生下来后,我们就到外面租个便宜点儿的房子,建立一个三口之家,平平静静地在这座城市生活下去。将来等我们的孩子长大了,他就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了,算是替我们圆了一个梦吧。
为了尽快把种播下去,我想尽办法和老婆找地方亲热。我听说像我们这种情况的,有不少都跑到了通宵录像厅里,在那儿只要花上个八九元钱,就能躺在情侣包厢内一边看录像一边亲热,一个晚上都不会有人来打扰。据说录像厅老板为了多拉顾客,半夜还给情侣们发棉被呢。我觉得,对我们来说,这真是一个好去处。
周末,我领着老婆去了录像厅,感觉还真不错。那一次,到了后半夜,老板闩了门后就放了一盘“顶级”的片子,是外国人拍的。虽然说的话我们只能听懂“夜斯”、“故的”等少数几个单词,但我们看着还是觉得蛮过瘾。
这是我第一次看这种片子,刚看了几分钟就受不了了,低头看一眼偎在我怀里的老婆,她也是满脸潮红。
很快,我们在包厢里做了起来。老婆刚开始还忍着不发出声音,后来见旁边的包厢里那对夫妻的动静比我们大得多,便也轻轻地呻吟起来。
去了几次录像厅,老婆就怀上了。得知自己怀上了孩子,老婆赶紧到书店买了本优生优育方面的书。她告诉我,书上说怀孕期间夫妻最好不要同房,这样对小孩子不好。我也知道这个道理,但却无法控制越来越强烈的欲望,于是到了周末便再次领着老婆去了录像厅。
老婆很不情愿,并一再声明这次可是最后一次,等生了孩子后随你怎么样都行。我嬉皮笑脸地说行行行,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其实我心里想的是,先答应下来再说,是不是最后一次,那得看我到时能不能忍得住。
就是这“最后一次”,出事了。那天深夜,正在我们做得高潮迭起之际,不知哪个缺德的人,到村里报了案,称这儿正有几对卖淫的男女,几名治安员冲进来时,我们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他们带到了治保会。
一审问,我们这些人里果然有一对是卖淫的,但其余的都是我们这种情况的夫妻。
治保会让鞋厂来人证明我们是合法夫妻,以“有伤风化”的名义,象征性地罚了一点儿钱后,就把我们放了出来。
这次录像厅事件后,我很难再找到合适的地方和老婆过夫妻生活了。
其实,就算有地方,老婆也不愿意让我“碰”她了,她正在按照书上说的,进行优生优育呢。她希望自己的孩子是世界上最健康、最聪明的孩子,长大了考上北大清华,成为一个有用的人,反正不能像我们这样没出息。
老婆怀孕四五个月时,还坚持每天上班。我见她挺着个大肚子还要上班心里有些不忍,便劝她请假,可她笑着说,还早呢,等快生时再请假也不迟。咱们农村人,可没那么娇气,干点体力活怕什么?可我没想到,几天后老婆就流产了。
据别人说,那天老婆正在车间里刷胶,突然感觉肚子疼,她咬着牙忍着,后来实在忍不住,就大声叫了起来。
她的叫声把同事吓坏了,赶紧停下手里的工作跑出去叫救护车准备送她到医院,还没等同事叫来车,我们那个未成熟的孩子就提前跑了出来。
老婆在医院里住了半个月,听医生说,老婆之所以会流产,和她现在干的工作有关。从医生那儿我们才知道,原来粘鞋所用的胶水都有毒。特别是那些从事刷胶工序的女工,若长时间工作或不注意通风的话,各种后果都会发生:轻的会生出怪胎,经常性流产;重的则导致终生不孕。
知道有这样严重的后果,等老婆出院后,我就不敢再让她在鞋厂干下去了。医生告诫过我们,像老婆这种情况,已经流了一次产,如果再在鞋厂那样的环境待下去,肯定会出现绝育的恶果。
我开始给老婆找工作,但现在工作难找,在鞋厂附近我打听了几个月,也没找到适合老婆干的工作。老婆已经离开了鞋厂,找工作的这段时间,她没有地方住,我只得在我们厂子附近租了间小房子,我从集体宿舍搬出来和她住在了一起。那段时间,是我们夫妻最快活的日子,我们又能天天住在一起,尽情地享受着正常的夫妻生活了。
可是,老婆没有工作,只有我一个人挣钱,每个月还要付房租,生活压力相当大,所以,得尽快给她找个工作才行。幸好,不久一个热心的老乡帮我们在离鞋厂几十里远的一家外资制衣厂,给老婆找到了一份工作。
突发事件
老婆所在的制衣厂,因是外资企业,管理特别严格,外人连厂门也进不了。她们厂子的工作也特别忙,几乎每天都要加班,连正常的休息日都没有。
每个礼拜日,为了能和老婆见上一面,我特意去旧货市场花30块钱买了辆自行车,天黑时往老婆那边赶,一个小时赶到她们的厂子,我便耐心地站在厂门口等着老婆下班。
她一般都要晚上11点左右才能下班,等到她下了班后,老婆又担心女工宿舍关门,到时进不去,因时间有限,我只能和她站在路边说说话,拥抱一下,吻一吻,然后又匆忙分开。
往返一次需要两三个小时,却只能见上一面,待不到一个小时就得分开,也许会有人觉得这很好笑,我们却不这样看。我们虽然身处社会最底层,但我们也有七情六欲呀,也需要享受正常的夫妻生活呀,不这样做,又能怎样呢?
去老婆厂子的次数多了,慢慢地我发现她们厂子附近有一个男女幽会的好去处。制衣厂的女工特别多,像我这样跑上几十里路来和老婆或未婚妻见上一面的“牛郎”还真不少,他们一般都会躲到昏暗的树林里幽会。发现这个秘密后,我决定和老婆也加入到这个行列。次周末,老婆那天晚上下班比以前早了一些,刚9点来钟就从厂子里出来了。也就是说,这时离她们宿舍关门的时间,还有整整三个小时。三个小时呀,足够我们夫妻躲到树林深处温存一番的了。
我怀着激动的心情牵着老婆的手,往林子的深处钻。大约走了几十米,外面的灯光就变得昏暗起来了。在这儿亲热,外面的人肯定看不见,也听不清声音。于是我们选了个干净的地方,在地上铺了几张报纸,我又把衣服脱下来垫在报纸上,抱着老婆倚在树干上接了一会儿吻,我就和她躺到了地上。
我们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这样疯狂过了,那次我们足足做了两个小时才停下来。做完,我看看表,还有一个小时老婆的宿舍才关门,于是便拥着她坐在那儿聊天。
望着树林上空隐约透下的亮光,我开玩笑地对老婆说,瞧,我们的新房好大呀,整个一片林子,现在都属于我们啦!我还想说,等将来咱们生了儿子,就叫他王树林怎么样?但想想,怕勾起老婆某些伤痛的记忆,便没说。
老婆拧着我的胳膊,笑着说,就会搞这种精神胜利法,我看你再这样吹下去,就变成阿Q的弟弟了。我问老婆,阿Q是谁?老婆说,你连阿Q都不知道?他是你哥呀,笨的你,刚才我不是告诉你了吗,你是他弟弟,他还不是你哥?
我们就这样胡扯了几句,见快到宿舍关门时间,赶紧离开树林,把老婆送到了宿舍门口,依依不舍地看着她进去了。
这种在野外“偷情”的浪漫时光,足足持续了半年之久。可惜,好景不长,一个星期天的晚上,我和老婆正在树林里温存时,忽然被几个拿着刀的流氓围了起来。其中一个个高的,用刀顶住我的背,把我押到了另一边,让我抱着头蹲在地上。我怕他们伤害我,便乖乖地背对着他们蹲下了,随后这几个流氓扑向了已吓得浑身发抖的老婆,将她轮奸了。
听着身后老婆发出的那绝望的呼救声,我的血几乎停止了流动,我的脑袋里一片空白,我想站起来去救她,可想到背后那把冰冷的刀,我犹豫了。我知道我的反抗将会是徒劳的,弄不好还可能会伤了我们两人。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才发现我身后的人走了。这时,我猛地缓过神来,忙站起身向老婆那儿跑去。老婆瘫在地上,肩头不停地抖动着,发出轻轻的抽泣声。听着老婆的哭声,我像一个梦游者,分不清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到底是真实,还是梦幻……
我扶着老婆,慢慢地向派出所走去。一路上,我们一句话也没说。
半个月后,这帮惯犯终于在另一个作案现场被蹲守的警察当场抓获。
尾声
在等待破案的过程中,老婆一直没有理我,她不给我任何辩解机会。
她不知道,即使她给我这样的机会,我也不会替自己作任何辩解的。当然,如果她允许我忏悔,我会跪下来求她原谅我。但老婆什么机会也没有给我,她仅有的表情,便是脸上那副看不出喜怒哀乐的沉默表情。
破案工作结束后,老婆向我提出了离婚,我答应了她。我们辞了工作,离开了这座城市。在返乡的途中,我们仍没说一句话。老婆坐在车窗边,一直看着火车外一闪而过的景色。她的脸上冷冰冰的,没有任何表情。
此刻,她在想些什么呢?
看完这一章,让人感到心里沉甸甸的。说实话,这篇文章让我们更感兴趣的,已经不是婚姻,而是文中主人公作为“边缘”状态的辛酸人生。
主人公夫妇是一对民工,在我们这些所谓的都市人眼里温暖如春的城市,可在始终生活在底层社会的他们看来,却“是个让我伤心的地方,在她繁华的背后,是无处不在的歧视、欺骗与狡诈”。但迫于生计,他们还是一次又一次地背起行囊,背井离乡来到这座“别人的城市”——即使在这儿他们连夫妻间正常的人伦之乐都无法享受!
“老婆近在身边,我却无法和她过性生活”,主人公王军虽然是个民工,但他也有正常人的七情六欲呀,为了满足自己的生理需要(我更倾向于“情感需要”),他只得想尽办法用那种在城里人看来也许是极为“猥琐”的方式:在录像厅、树林里,解决他们的夫妻性生活。
正是在这片“好大的新房”中,主人公失去了他那虽然贫困然而却不乏温馨的婚姻——至此,他们仅有的一点幸福,也被剥夺了。
世界从来都是不公平的,对以民工为代表的社会底层人物来说,尤其不公平,不公平到了残忍的地步。边缘人的悔与痛,是滴着血和着泪的,这位可怜的民工兄弟因不能保护妻子而悔而痛,或许该忏悔的应该不止他一个人吧,是不是还应该加上我们这些所谓的城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