痞子阿斐一点都不痞,人高马大的他面容敦厚,一望而知是个可以让人放心的好青年。可就是这样一个年轻人,三年的苦恋却最终没能牵住心上人的手。
她有双黑葡萄一样的眼睛
她叫玲儿。我清楚地知道我们是什么时候分手的,却无法说清楚我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们高中时就读于同一所学校。2004年,我高考落榜,复读时到了她所在的班级。那是个美术班,都是未来要报考艺术的考生。美术班比其他的班级要轻松一些,气氛也比较活跃。经历过一次落榜的我,心情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仍然是一副乐天的性格,和班里的同学打成一片,尤其是女同学。呵,没办法,好像我在女生中就是比较受欢迎。不过那种无心的玩闹更多的只是紧张备考生活的一种调剂,并没有什么深入的想法。
那时候大家都住校,吃住都在学校。回想起来,那是一段艰苦而温暖的生活,大家在忙碌紧张的高考备战中,似乎有一种共患难的情绪。每天就是宿舍、食堂、教室三点一线、按部就班的生活,枯燥而充实。每到开饭的时候,是难得的休憩,饥肠辘辘的学子们端着饭盒冲向食堂,跑得慢了可就没有吃的了!人高马大的我总是受女生之托代她们打饭,吃饭的时候,总有很多女生叽叽喳喳地跟我坐在一起,引得男生们嫉妒不已。而作为回报,我的脏衣服自然就不用自己动手洗了,那一年,我从来没有洗过衣服,也没有刷过饭盒,全部都有女生代劳。这里边就有玲儿。
玲儿就坐在我的后边。那时我对她并没有特别的感觉,只记得她特别爱穿红衣服。
来年专业单考时,我考得不好,心情受到很大影响。郁闷之下,留着一头长发的我跑去校门口的小理发店剃了个光头。此后是文化课复习阶段,我不再像以前那样总跟女生们打打闹闹了。有一天晚自习,正在埋头复习功课,忽然后边有个女生捅捅我,然后递过来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的内容我记不准确了,大意就是说一个女生喜欢我很长时间了什么的,我看了下就把纸条揉成一团扔到一边去了,继续埋头看书。后边的几个女生窃窃私语,哧哧地笑着,半天不消停,我忽然火了起来,猛地一下转过身冲她们吼起来:“现在都什么时候了!高考前这么紧张,你们还有心思开这种玩笑!”那些平时玩得很好的女生从没见过我这副样子,有点吓傻了,那会儿教室里特别安静,气氛挺尴尬的。玲儿望着我,忽然开口说:“对不起,我们不该这么闹了。”我就转身坐下了,继续看书。
当时心里也有点后悔,不该这么扫她们的面子,其实那张纸条并不是玲儿写的,那不是她的笔迹,是她站出来给大家解了围,也给我解了围。从那以后,在我眼里,她跟别的女生不一样了,突然,就有点喜欢她了。
玲儿在绘画方面挺有灵气,色感非常好,有悟性。玲儿的手很巧,她帮我补过一次衣服,那是打篮球的时候撕破的,她的针线活做得很细,针脚细密。玲儿有一双黑葡萄一样的眼睛,在画室安静地作画时,眼神定定地凝视着画布,那样笃定而忘我的神情,让人心动。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食堂一起吃饭的女生越来越少,但每次我总要给玲儿打饭,而且总打一样的饭,她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高考终于来了。我们的学校在镇上,要到市里的学校去参加考试。高考前一天,学校就组织全体考生到了市里,并且统一安排住宿,有亲戚在市里的同学就住在亲戚家,这样可以得到更好的休息。玲儿去她姐家住,我有个姑姑在市里,而且她姐家和我姑家住得特别近,考试那几天,我们总是一起走,一起回,一路聊聊试题。那种心情很新鲜,有点紧张,有点兴奋,也许,还有点忐忑。一半是为了考试,一半是为了玲儿。我心里甚至有点希望,考试不要那么快结束。
考完的第一天,如蒙大赦的同学们一起出去玩,我们一帮朋友,在街上到处逛,随便玩什么都觉得特别开心,特别轻松。后来我们看到路边有个小店,有照大头照的,当场拍出来就可以做成各种小玩意儿,钥匙链啊,小吊坠啊什么,挺好玩的,就都去照,还三三两两地合影。我和好几个女生合了影,其实我心里真正想的是跟玲儿拍个合影,可是又怕她拒绝。看看铺垫得差不多了,我装作很无心地要和玲儿合影,可她却拒绝了。语气淡淡的,却没的商量。
用我的心血浇铸那份美丽
后来,和一个同学聊天时,我们说起玲儿。那个同学告诉我,玲儿生长在一个单亲家庭,她和妹妹从小由父亲带大。她家在山区,家境也不好,每年秋收时,玲儿都要请假回家帮父亲割麦。不像其他的同学,出来念书,家里的农活一般都不用插手。这个同学说,他挺欣赏这种自强的女孩儿。
高考结束后,那个暑假,玲儿到郑州打工去了,为自己挣将来的学费和生活费。我们失去了联系。我也找了份工作,在一家修路的施工队里打工。活儿很辛苦,每天在大日头底下暴晒,还要挥汗如雨地干活,没两天下来,我身上就晒脱了一层皮。但那种体力劳动的辛苦却让我有种畅快的感觉,每天出几身大汗,晚上收了工,冲个凉,一身轻松。施工队没有星期天,这大概是这一工种的特点,只要天气不影响,每天都出工。过了半个月,逢上一个下雨天,队长通知:今天停工,放假。几乎没有犹豫,我拔脚就奔汽车站,买了张车票就奔郑州来了。我得去看看玲儿。
那时我和玲儿都没有配手机,我只知道她在郑州二七广场的一个箱包行,在她的一个亲戚的摊位上打工。到了郑州,我买了些水果,就直奔二七广场。二七广场是个大商业区,这里真繁华,光大商场就有好几家,商铺更是多如牛毛。想到玲儿就在其中的一家,心里就觉得有希望。我就那么一家一家地问,一家一家地找,天可怜见,到中午的时候,终于找到她了。在一个拥挤的摊位上,玲儿正在给顾客介绍商品。
我就那么走到她的面前,满头大汗。玲儿看到我,很意外,却没有表现出惊喜。我不介意,就在边上看着她,跟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心里很满足。
那天我在玲儿那里待了一两个小时,就起身回程了。过了不久,我就收到了录取通知书,许昌某本科院校,玲儿则被郑州某专科学校的服装与形象设计专业录取。
大学生活是丰富的,一入校,我就被推举成了班干部,并入选学生会。工作很多,加上一年级的课程安排得比较满,跟玲儿一直没见过面。但我们经常打电话联系,有什么新鲜事、高兴事我总想着马上告诉玲儿,跟她分享。对我的热情,玲儿不拒绝,也从未给我可以更进一步的暗示,她总是那么大方、得体,温和的态度里却透着距离。
放寒假了,玲儿走的时候没告诉我,我再打电话到她的宿舍,无人接听。整个寒假,我们再次失去了联系。放假之后我又在郑州盘桓了一些日子,希望能碰到她。在大街上茫无目标地逛着,真希望在哪个街角能和她不期而遇,可是终于落空。一直到腊月二十六,我才回了老家。
过完年,没出十五我就又赶回了郑州,住在我的一个高中同学那里。突然想起箱包行,兴许她还在那里打工?我当下就跑到箱包行找到了那个摊位,玲儿不在,不过她的亲戚告诉我,玲儿在郑州,这个寒假她去了某家超市打工,但这家超市有很多家分店,在哪一家呢?她的亲戚不知道,没关系,我可以找。
第二天,几乎转遍了郑州,跑了五六个地方之后,我终于找到了玲儿。远远地看见她的那一瞬间,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忽然想哭。我站在原处没动,长吸了口气,仰起脸,把眼泪忍了回去。
我买了些水果,苹果、水晶葡萄。此后的每次见面我都买苹果,希望她平平安安。水晶葡萄粒粒晶莹,闪烁如她的眼睛。玲儿还是没有任何惊喜的表示。那天我就在那里等着她下班,然后送她回住处。天已经很晚了,空荡荡的公交车上,我们坐在最尾端,一路上都没有说话。我不知道怎么说,也不敢说,很怕万一我表白她不接受,以后连朋友都做不成了。但我的行动已经明白地暴露了自己的心意,而玲儿的态度就是她的回答。40分钟的车程,好长。
把她送到门口,我站在路口看着她离开,多么希望她会回头看我一眼,可是没有。那天,心里真是难受。
后来,我写了一封很长的信给她,过了三天,收到了她的回信。这是我们相识以来我得到的她的第一次回应,但却不是我想要的。她拒绝了我。
后来我们的联系少了,我告诉自己,给玲儿一些空间,也给自己一些时间吧。我会偶尔打一个电话给她,我们还像好朋友一样,平淡的问候,远远地惦念。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又是一年过去。大二那年,我发表了很多诗,诗歌真是一个好的方式,将炽烈的感情以一种美丽的姿态释放。对玲儿的感觉依然没变,她是我的诗歌里永远的女主角,我就那么始终远远地望着她,“在我的心里,你是一朵美丽的百合,用我的心血浇铸那份美丽”。
就这样牵着手一直走
有时候我们会聊得深入一点,玲儿偶尔会流露内心的情绪。有一次,她忽然说,很想去一个遥远的陌生的城市,放下一切。玲儿是感情不怎么外露的女孩子,她只给我看到她的低落,却从没有给我看到过她的软弱。家里的事她从来不愿多说,只是模糊地告诉过我,她的妹妹是因为她才不上学了,早早地出去工作挣钱。她在经济方面的压力非常大,三年的学费都要靠自己打工挣。我想,也许是生活的压力,让她无暇顾及其他,也没有心思顾及其他。
那年暑假,我参加了学校组织的下乡支教,我还是支教队的队长。玲儿仍然留在郑州打工,在一家超市卖化妆品。支教工作挺累的,我们组织了很多活动,给村民们传授法律、农业知识,还在村小学给孩子们补课,从来没有在晚上12点前休息过。每天临睡前,我总要给玲儿发短信,把有趣的事讲给她听,经常是发着发着就睡着了。
8月份,支教终于结束了,我立刻回到郑州找玲儿。那天非常晚了,玲儿住在都市村庄她表姐家,那里晚上很热闹,卖各种小吃的、小百货的,灯火通明。我和玲儿一边在街上转,一边聊着天,那天我们都很开心。后来,我就在郑州找了个暑期工,每天下班,我就买了饭,到玲儿上班的超市去等她。超市经常加班到很晚,玲儿憔悴了很多,眼睛里都是血丝。
那天,从超市里出来,我送玲儿回她表姐家。我们一起沿着小街走着,玲儿忽然牵住了我的手。幸福来得那么突然,她的手凉凉的,纤细、柔软,我觉得仿佛在梦里,甚至不敢转头去看她,生怕惊扰了这个梦。多想小街没有尽头,就那么牵着手一直走下去。
幸福清浅而短暂
我以为幸福从此开始了,可我没有想到它那么清浅而且短暂。玲儿并没有接受我太多,她永远不肯和我在经济上有任何瓜葛,不肯让我为她分担一些。看到她那么辛苦,我心里很难受。但每次我提出帮助她,她都毫无商量余地地断然拒绝。有几次碰上她的手机欠费停机,我给她充了三十块钱,她都一定要把钱还给我。
我不得不小心翼翼,玲儿有太强的个性,我始终没有找到它的源头,为什么她那么小心地呵护自己的自尊,连爱情都不能跨越那个界限?有时候玲儿会问我:“跟我在一起,你不觉得累吗?”可是我愿意,愿意接受她给予我的一切。
我们的分手过程持续了两三个月。起因已经记不清了,不知为什么有了争执,她就说,不喜欢了,不爱了,就分手吧。无论我怎样检讨和道歉都不起作用。圣诞节前,我从学校来郑州看她,她还在超市打工。那天下了大雪,天气很冷。我在雪地里站着,等到她下班。她不说话,骑着车在前面走,我就在后面跟着走。忽然觉得又回到了最初的淡漠,那次在公交车上,也是这样一路无话。我冲着她的背影大声地说:“是山我愿意扛,压死我是我的事,你不要管!”她还是没有回头,过了一会儿,忽然加快了车速,很快地走掉了。
我追到了她的住处,后来她终于出来了,我们就在楼梯上站着,她很郑重地跟我说了这么一番话:“我不是不愿接受你,是怕伤害你。我习惯了一个人。我知道你好,如果咱俩分手了,我以后再也找不到像你对我这样好的人了。但我的性格就是这样,好的东西不去珍惜它,就让它平淡地过去。”我知道,她已经离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