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清明节前几天,我回了一趟老家,跟随母亲和姨妈等人去祭祀外公外婆。
看着灵牌上写着熟悉的名字,外公和外婆生前的音容笑貌一下子浮现在我眼前,似乎,他俩不是已经离开了尘世,而是暂时与我们作别,飞赴天堂,享受清静闲逸的晚年生活。
上个世纪80年代初,离别故土40多载的舅爷首次从台湾回家乡探望外婆,姐弟阔别多年,无尽的相思顷刻都化作泪水。1990年,舅爷第三次回乡探望外婆,没想到他高兴过度,突发心肌梗塞去世。外婆接受不了这外残酷事实的打击,悲伤过度,郁结化解不开,慢慢演变成老年性痴呆症,再熟悉的亲人和往事,化作一缕袅袅烟云,在她的记忆中悄然淡化、模糊,她渐渐记不清家人的身份,对于晚辈,更是越显“模糊”。而且她也不大喜欢与别人交流,漠然的眼光只是不时眺望小巷尽头的路口。我们明白,她在期盼着奇迹出现,期盼着刚刚找到旧时家门、又匆匆辞世的弟弟重新回到她的身旁。
外婆的记性力开始下降,她一走出家门口,很容易迷路。一旦她迷路了,我们四处出动去找她。有一次下午四点多钟,她又意外地再失踪了,我们接到外公的电话,立即兵分三路:先是报警,请救警察帮助;接着是到电视台播送“寻人启事”;然后是发动亲友帮助寻找。夜****临,外婆还没有任何消息,我们心里非常焦急、担忧,担心外婆发生意外,留下一些人在家安慰、照顾外公,其他人继续寻找。直到晚上约九点钟,我们才在十公里外的一条省道找到了外婆。当外公看到了满脸尘灰的外婆,他眼里含着泪水,紧紧地捏着她的手,几分心疼几分埋怨,说:“你跑哪儿去了,大家到处找你……你呀,你……”
这件事情发生之后,外公放心不下外婆,每次她要出去,他必定陪她一起上街。于是,这对满头银发、步履缓慢、牵手同行的老伴,成了小城一道最浪漫的风景。
几年后,外婆由于中暑而重病一场,最终因脑神经萎缩造成了失语症,酸与甜、冷与暖、饥与饱,她都难以表达。她的日常生活除了靠姨妈等人照顾之外,起居上的诸多琐事,还是依靠外公细心照料。外婆的神志虽然处于“无意识状态”,但是只要一见不到外公,她马上四处寻找。有一点令我觉得奇怪的是,当她有什么事要“告诉”外公时,只是拍拍外公的手,简单比划几下,外公就明白她的意思。或许,这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2003年4月,外公在去世前一天曾经对我说过:“我要是走了,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外婆!她一个人,怎么办?”我强装笑脸安慰他,一转身,泪水刷刷地直流。第二天,外公安详无疾而终。晚上,外婆凝视着床发愣,这张曾经躺着一个自己最熟悉的、相伴一生的老伴不在了,她心里肯定在想着:他哪里去了?我们劝她去睡觉,她一个劲地指着那张床,摇摇头。那个晚上,外婆辗转反侧,一夜未眠!次年6月,外婆也安详无疾逝世。
我的童年生活,有很长一段时间是在外公外婆身边度过的,他们的质朴、善良、勤劳禀性给我带来很大的影响,就算后来上学,每年放假,我仍经常跟他们在一起,在他们潜移默化的教育下,明白了许多做人的道理。
有一段时间,我不大接受这对可敬、可亲、可爱的老人家已经永远离开了我们,后来转而一想,这对他们来说也许是一种宽慰、一种选择。外婆与外公牵手走过60多年的风风雨雨人生路,恩爱一生,如今,她追随外公到了天堂,有爱相伴,两人从此不再寂寞,不再孤单。
我点上三炷香,让绵绵的思念随袅袅的轻烟飘向天堂,遥祝外公外婆在快乐的天堂里,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