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天价医疗费事件,卫生部调查组向哈医大二院通报检查的初步情况,指出6个问题:伪造病历、病历收费单化验单三者不符、过度治疗、值班医生无证上岗且替别人下医嘱、自购药品去向不明、护士值班乱等等(见12月6日《第一财经日报》)。
过度治疗是个什么概念?有关专家诠释得十分深刻:医生有两个动机:一个是经济利益,不一定是回扣,科室业务收入和个人收入是紧密相连的;另一个是,大医院在技术上有很多检查手段,例如来一个感冒患者说拉肚子了,医生就要想到各种可能性,并让患者多做一些检查。如此,一旦发生医疗事故,医生才可能免责。
医生为自己诊断的准确性负责,经济学上叫做“辩护性医疗手段”,即为自己的行为辩护。误诊、处置不当乃至重大医疗事故,难免要受追究。而过度治疗和过度开支,医生却几乎用不着承担任何责任。抛开医德不论,应该说这符合“收益最大化、风险和成本最小化”这一普遍规律。
为规避责任、为个人收益增加而积极为医院“创收”,从而诱导过度治疗,与白纸黑字的账单造假按说不属同一性质。前者,隐含的是医生的自私与狭隘,最多被视为不道德;后者,则是典型的商业欺诈,直接触犯法律。当笔者试图把两种行为分而论之的时候,却发现它们之间竟有着如此复杂、微妙的内在联系:
其一,二者的最终结果都造成医疗费畸高或节节攀高,使广大患者苦不堪言。其二,在信息严重不对称的情况下,由医生诱导的过度治疗实际上已具有欺诈性质。面对医生的过度“推销”,患者几乎丧失鉴别能力。其三,过度治疗常常会为医院炮制黑账单预备下一道绝好的“烟幕”。处方越大、自购药品越多、检查项目越昂贵,医院“搭车”开药、浑水摸鱼制造黑账单的方便条件也就越多。
过度治疗以及黑账单假如遇到穷人,大抵是要受到客观限制的。假如遇到富人,情况则大不一样。不难发现,当财富作用于过度治疗和黑账单之后,其三者关系竟变得如此扑朔迷离。
据媒体最新披露,天价医疗事件中,除医院开的收费单和自购贵重药品外,还有翁文辉在住院期间大规模、多次召集专家会诊的费用,总共数百万元。这个数目即使拿到发达国家,恐怕也让人瞠目。诚然,不惜重金抢救一个实际上已失去抢救价值的病人,可谓情意无价、孝心可鉴,但从“经济”上看,过度治疗则是肯定的。正是有了巨大财富支撑的过度治疗,驱使该医院在账单造价时利令智昏。殊不知,富人不仅拥有丰裕的钱财,也拥有动用各种力量查验和起诉医院的能力。
财富确有着神奇的力量。一轮又一轮的医改讨论,焦点多集中在大众看不起病。但人们似乎也忽略了一点:少数人手中拥有的巨大财富,其实也在暗暗作用着医疗体制改革的走向。
事实上,即便是穷人,也越来越相信金钱的作用,他们砸锅卖铁,也要凑齐给医生的红包。因为,当医疗信用、医德水平降至最低点后,无论富人还是穷人,往往愿意不惜重金以确保医院的信用底线和医生的道德底线。然而,很多人都错了:面对贪婪的、已丧失基本廉耻心的某些医院,病人的“慷慨”非但换不来尽心、敬业,反而会加剧其账单造假的欲望。
相信威严的法律迟早要对医院黑账单说不。但是,对黑账单起着某种支撑作用的过度治疗倒成了“疑难杂症”,目前似乎无药可医。因为,过度治疗并非发生在一个医院或一个病例身上,它几乎已形成全社会通行的医疗理念和社会风气:药越贵越好、检查设备越高级越好、不该吃补药的盲目进补,还有什么洗肠洗血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