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禽流感来势汹汹,上周,本报解读了疫情全球扩散之谜,专访了中国疾控中心详谈中国如何应对。截至目前,我国已有湖南、安徽等5地相继发现疫情,疫区情况如何?疫苗生产如何?本报为此再作追踪。
□本报记者 鞠 靖
11月1日中午,虞也副部长在裕丰宾馆包间坐下,原本想照例点一只鸡,但服务员告诉他,没有了。
虞也是湖南省湘潭县委宣传部副部长,连日来,他负责禽流感疫情的新闻发布,也出面接待各地赶来的记者。点一个用鸡做的菜,是想以此告诉大家在湘潭吃鸡很安全,以消除外人的紧张和猜疑情绪。
当地的射埠镇,正是我国新近发生高致病性禽流感疫情的地区之一。
防线
横跨潭花公路的“红星飞渡”是一段高架灌溉渠,现在已成为进入射埠镇禽流感疫区的象征。从这里开始,潭花公路及两边均已洒上了厚厚的石灰,10月28日的一场雨将路面的石灰冲刷殆尽,但是路基和两边植被上依然残存印痕,宛如雪后初霁。
按湘潭县政府10月19日发布的《关于对射埠湾塘疫区实行封锁的命令》,“红星飞渡”是当地在疫区对外交通要道设立的临时检查消毒站和哨卡之一,依照规定,这里由当地镇政府、动物检验检疫部门、公安、工商的工作人员和民兵24小时值班,“对禁运动物及产品依法进行处理,对过往车辆进行严格检查消毒”。
11月1日下午,潭花公路的流量不算大,两个镇政府的工作人员一左一右站在公路两边,每人手上一只压力水枪。每当有从疫区方向开来的车辆经过哨卡,他们就会用水枪对车轮进行冲刷,按照规定,他们只需冲刷车窗以下的部分。
冲刷车轮的水来自身边一个生锈的大铁桶,桶里装着按照1∶200比例稀释的“特诺5号”消毒液,据介绍,这是由上级部门调拨的专门针对禽流感和口蹄疫的消毒药水。
尽管哨卡的设立让人们感觉有紧张气氛,但“红星飞渡”哨卡的工作人员们显得颇为轻松,值班累了,就坐在哨卡旁的商店屋檐下,嚼几口当地人爱吃的槟榔。
这天下午,公安、工商部门都没派人,动检部门有一辆巡逻车偶尔巡逻,只留下射埠镇政府两名工作人员。射埠镇的谷副镇长不时会来抽查一下。
哨卡上只有一件防护服,一位工作人员穿上一会就觉得“不爽”,于是又脱下来,他们用口罩遮着嘴巴,鼻子露在外面。
类似的检查站共有5个,均设于对外交通要道上,其他4个检查站意味着进入疫区第一道防线,而“红星飞渡”则意味着通过了第二道防线,进入了控制最严的“疫点”。
疫点
和平组村民谭伟红的家就在路口,哨卡就设在他家的院场上。新打的稻谷晒在院场里,守卡的人在稻谷上走来走去,喷洒的消毒药水不时溅落在稻谷上。
和平组就是10月18日发现疫情的地方,当天下午,湘潭县高致病性禽流感防治工作指挥部办公室接到射埠镇动物防疫站的疫情报告,发现射埠镇和平组15户养禽户中,有13户所养的家禽发病,死亡家禽545只,经临床诊断怀疑为禽流感疫情。10月25日,国家禽流感参考实验室确定为H5N1亚型高致病性禽流感疫情,当日,农业部即对外通报,专家初步怀疑为候鸟迁徙带毒所致。
和平组现在进出都得严格消毒,由于村口路是个窄陡坡,进出车辆都在此减速,工作人员正好借此机会冲刷消毒。从早上8点到晚上7点半,这里都是县畜牧水产局的一位工作人员值班。
村民谭伟红家共养了10只鸡,这次也按规定全部扑杀了,他说反正这些鸡也不是为了卖,而是自己家留着吃的,所以谈不上多大的损失。
站在他家后院,可以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焚烧稻秸的气味,地上也残留着雨水没冲刷掉的厚厚的生石灰,池塘里莲叶枯败,只是村庄里听不到鸡叫鸭鸣,显得有些苍白寂静。
和平组总共24户人家,其中15户养了鸡鸭,总数687只。在这次的禽流感疫情中,13户的家禽发病,总共死了182只鸡,363只鸭,10月19日,和平组周围3公里范围内121户村民家的2487只家禽全部被紧急扑杀、深埋,湾塘村地面洒下了35吨石灰和5000公斤消毒液。
市面上一只3斤重的鸡约售20元,对于扑杀的鸡只,镇里则按10元 / 只给予补偿。
11月1日晚8时,记者走进和平组,村民胡某家灯火通明,几个年轻人正站在门口聊天,胡某觉得禽流感没什么可怕,该怎样还是怎样。他家的狗关在狗圈里,听到生人的声音后发出急促的叫声,据动物检疫部门人士称,按照规定,村里的狗最近都必须圈养,不能随便走动。
贺铁光家附近一户村民大门敞开,4位村妇正在搓麻将。主人告诉记者,参加牌局的都是邻居,赌点小钱娱乐娱乐,其实禽流感对生活并没有什么影响,不要想得那么害怕。
在和平组门口负责值守的动检人员说,其实大家把这里的禽流感想得太可怕了,昨天(10月31日)农业部的专家进村子,也是什么防护服都不穿,就在脚上套了个袋子,专家们都认为没什么可怕的。
“辟谣”
出现在湘潭县和射埠镇疫区的轻松氛围似乎意味着,在当地看来,已经发生的禽流感并未引起太多的担忧。
宣传部门和湾塘村和平组路口哨卡的值守人员告诉记者,进入和平组时,均被要求穿上防护服,注射流感疫苗,如果不愿意注射,必须签字声明,这样才能进入。据称,这样做的原因是为了确保安全。
但这样防范严密地进入和平组,也引起了部分村民的反感,湘潭县委宣传部虞副部长说,村民们主要是觉得制造了紧张气氛。
虞副部长介绍,他们在接待外来记者时,每天均会点一只鸡,以消除大家的猜疑,其实在湘潭县的农贸市场已买不到活鸡了,这些鸡都是超市里卖的从山东运来的冷冻鸡。
导致当地如此谨慎的原因在于,此前有媒体对射埠镇“可能出现人禽流感疫情”作出报道,但当地政府认为情况并不属实。
10月13日起,和平组村民贺铁光的一双儿女先后感染“不明原因肺炎”,其中女儿已因此病亡。
贺铁光告诉本报记者,两个孩子生病前,吃过家里病死的鸭子。
10月7日,贺家一只鸭子死了,贺铁光把死鸭做成了一只干鸭,11日,病死鸭端上了贺家餐桌。12日,贺的女儿贺茵出现高烧、昏昏欲睡,贺把孩子送到射埠镇中心医院治疗,情况看上去有好转,但13日下午,贺茵再度高烧,被送到射埠镇,后转院到湘潭市妇幼保健院,最后送到湖南省儿童医院。
17日上午,贺茵在湖南省儿童医院死亡,旋即送到长沙阳明山殡仪馆火化。就在女儿在长沙急救时,贺的小儿子贺俊尧也出现类似病况,18日下午,贺俊尧也被送到湖南省儿童医院四楼传染病室。
在家属多次请求下,贺家父母获准和贺俊尧见了一面,“孩子把头伸出阳台,我们在下面对他喊话”。贺说,医生告诉他孩子的呼吸道出现问题,和当年非典的情形很相似。
10月28日下午,卫生部应急办公室主任陈贤义在新闻发布会上宣布了贺茵之死。陈说,湖南省卫生厅是10月27日向卫生部报告贺家姐弟两例病例的。经湖南省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和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对患者采集的标本进行禽流感的实验室检测,结果均为阴性。这两起病例均已排除人感染高致病性禽流感的可能。
陈贤义表示,湖南省卫生部门进一步强化人感染禽流感防治工作,加大对不明原因肺炎病例及死亡病例的监测工作。下一步将积极救治病人,扩大搜索范围,查找可疑病例。卫生部已派出专家组抵达湖南省,指导和协助当地救治病人,开展流行病学调查和进行实验室的检测。
为预防人禽流感发生,湘潭县已印发《高致病性禽流感防治技术》宣传册20万份,发送到疫区各个农户,卫生部门工作人员定期进入和平组为村民测体温。在射埠镇中心卫生院专门设立了发热门诊,并印发了《人间禽流感防治知识》。
现在在和平组,记者所能见到的所有村民均认为贺铁光家的两个孩子是自己得的病,与禽流感无任何关系。
当地一位知情人士称,当地政府已给贺家报销两个孩子的医疗费用共计17000元作为补偿,但射埠镇谷副镇长对此予以否认,“贺家两个孩子自己生病,自然是自己花钱去治,政府没有报销这种费用的义务,”谷副镇长说,“但鉴于贺家的困难和实际情况,镇政府的确向民政部门申请,希望能给贺家一些补助,目前还在办理中。”
住在贺铁光家对面的刘立秋也是被媒体提及最多的村民之一,10月10日,他最早发现家里的鸡鸭出现异常,他养了45只鸡、390只鸭,到10月18日,已经死了42只鸡、360只鸭,可谓损失惨重。11月1日晚8点多,当记者拨通刘的手机试图与其联络,却被告知刘立秋不在家。
贺铁光怀里是儿女的照片,现在女儿已逝,睹物黯然神伤。
抗疫时间表:
10月18日晚,紧急排查了和平组周边3个组,即同村沙子组、干新组及白水村杨柳组的30户,共存笼鸡464只,鸭35只,无发病症状,情况正常。
10月19日,发布封锁令,按照封锁令,射埠镇湾塘村和平组为疫点,周边3公里范围为疫区,周围外延半径5-10公里范围的7个村为受威胁区,对疫区进行封锁,封锁期间,禁止疫区内所有禽类及产品移出封锁区,禁止所有禽类及产品流动,同时封闭射埠镇5-10公里范围内所有农贸市场禽类及产品交易,禁止禽类及其产品交易、流通与宰杀。
10月19日,对疫点3公里范围内疫区存笼家禽全部实施紧急扑杀、焚烧、深埋。
对周边10公里的6个乡镇紧急排查,共存笼家禽120.5万只,均未发现疫情。
对全县所有家禽进行紧急免疫注射,到10月23日,受威胁区射埠镇存笼家禽25.2万只,已全部进行紧急免疫注射,全县范围内家禽紧急免疫还在进行中,已组织禽流感疫苗230万羽剂。
10月26日晚,湘潭县开始关闭县城易俗河镇内的家禽交易市场,27日,关闭全县所有野味餐馆,加强对县内所有超市、冻库、市场、饭店的监控。
■本报采访
禽流感疫苗制造商
不放弃专利 可考虑合作
□本报记者 舒 眉
随着一些国家相继出现禽流感,世界卫生组织惟一指定的可以治疗人感染禽流感病毒的药物“达菲”的供应已出现短缺。为此,拥有该产品专利直至2016年的瑞士罗氏集团近日受到高度关注,多方人士呼吁罗氏公司放弃该药物的专利权,公开达菲的配方和生产工艺。
10月30日,罗氏集团首席执行官兼董事会主席弗兰茨·胡沫博士(Dr.Franz B. Humer)接受了《南方周末》的专访。他介绍,为了保证达菲的充足供应,罗氏在未接到政府的订单前,正以双倍速度生产达菲。目前全球已有超过12家制造商加入达菲制造网络,其中一半以上是第三方制造商。
记者:有报道称,罗氏公司计划在18个月内将自身“达菲”的产量提高8-10倍,从目前的情况看,这是否能够满足药品的需求量?如果不能,罗氏公司是否考虑放弃专利权,寻找合作伙伴来扩大的药品的产量?
弗兰茨·胡沫:罗氏公司意识到,可能暴发的禽流感疫情会造成潜在的健康问题。作为达菲 的制造商,我们是全球共同努力抵御潜在疫情的重要组成部分。
面对全世界对达菲 日益增长的需求,如今最关键的问题是快速扩充生产力。罗氏正尽全力提高达菲 的供应能力。罗氏在未接到政府的订单前已经冒着风险以双倍的速度生产达菲 ,到2006年年中罗氏的生产力将增长8-10倍。
为了快速扩张达菲 的生产力,罗氏也开诚布公地与有能力制造达菲 的来自政府或公司的合作伙伴讨论制造一定数量的达菲 ,以便及时用于疫情突发时使用。目前全世界已有超过12家的制造商加入达菲 制造网络,其中一半以上是第三方制造商。
1996年,罗氏从Gilead处获得了在全球开发及销售这种药物的权利。罗氏认为,这不是出于保护专利的考虑,而是生产能力的问题。罗氏正在和协作性的生产网络合作,以扩大这些网络,而且接受和任何合作伙伴的谈判,讨论在这些专利下、公平的条件下颁发许可证的问题。
记者:我们注意到罗氏已经把达菲生产的其中3个流程包给了其他厂商,是否有进一步的外包计划?中国厂商是否有机会和罗氏合作?
弗兰茨·胡沫:罗氏已准备好与完全有能力制造或可以协助制造的政府或公司合作制造达菲,用于疫情突发时。我们的前提是这些第三方确实能在流感大流行的紧急状况下,在一定时间内生产出大量达菲以供使用,并且还要符合质量要求、安全,并符合法律法规要求。
记者:有报道称,达菲的主要原料——国药香料八角的主要产地中国已经供给不足,间接导致药品在多国供不应求。罗氏是否正在研究或者寻找八角的替代品?
弗兰茨·胡沫:八角是用来产出莽草酸的。罗氏能够从一些公司购买到莽草酸,这些莽草酸是通过发酵过程获得的。这给罗氏更大的灵活性。和我们其他的产品一样,我们不会谈论关于供应商或合作者的细节。
记者:有些跨国公司在中国设立研发中心,只是将这里作为一个信息收集中心。在中国成立研发中心,罗氏的目标是什么?
弗兰茨·胡沫:至2004年底,罗氏在全球共设有五大药品研发中心。在罗氏研发(中国)有限公司,目前有40个研究人员。而且很可能会壮大到200至250人,将成为我们全球研发网络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